众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,噤若寒蝉,只能默默地望着他。戚福俯身抓起一把染着冰晶的焦土,碎雪从他的指缝中簌簌坠落,宛如撒落满地的骨灰。他的手微微颤抖着,似乎这把焦土有着千斤之重。
突然间,戚福猛地扬起手,将那把冻土狠狠地掷向天际。暗色的颗粒在空中急速飞行,最终撞在寨墙之上,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这声音在寂静的暮色中回荡,惊起了三两点幽蓝的磷火。磷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,仿佛是冤魂在垂泪,给整个场景增添了一丝诡异和凄凉。
戚福找周依曼,开口便向她借一罐酒。周依曼见他如此,还以为他是想自己喝,于是便好心地让麻寨多拿几罐给他。然而,出乎周依曼意料的是,戚福竟然摇了摇头,表示并非如此。
如今站在旧址之上,戚福的手指紧紧地抵在陶罐的封泥上,仿佛那封泥是他的仇人一般。他的动作异常粗暴,似乎完全不顾及这罐酒的价值和意义。随着他的用力,封泥终于不堪重负,被剥落下来,如簌簌的雪花般坠入灰堆中。
一旁的守卫们目睹了这一幕,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戚福那紧绷的侧脸上。火光在他凹陷的眼窝中摇曳,投射出深潭般的阴影,使得他的面容看上去更加阴沉和冷酷,仿佛他心中隐藏着无尽的愤恨和痛苦。
喉间那句“少饮些罢”在守卫的嘴边打转,但最终还是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,化作了抿紧的唇线。当酒液从陶罐中倾泻而出的一刹那,骨殖碎屑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冷白的光芒,与琥珀色的琼浆纠缠在一起,缓缓地渗入焦土之中。浓烈的酒气裹挟着腐殖的气息扑面而来,如同一股洪流,让人的眼眶发酸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“安息吧……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仿佛被这无尽的寒风撕扯得支离破碎。那阵风吹过坑洞,发出呜咽般的刮擦声,仿佛是大地在为逝者哭泣。
当守卫们接过陶罐时,他们的掌心与那冰凉的陶器相触,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。他们的喉结在吞咽时剧烈地滚动着,仿佛咽下的不是酒,而是那灼烧五脏六腑的仇恨。
有人被烈酒呛得流出了泪花,但他们却死死地攥住腰间的佩刀,刀鞘与铁甲相撞,发出铮铮的鸣声。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,仿佛是他们内心的怒吼。
新拢起来的土堆圆鼓鼓的,就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,将最后的留念封存在其中。守卫们别过脸去,不忍再看那土堆一眼,生怕自己的泪水会在这寒冷的夜晚凝结成冰。
远处,磷火在焦木间明明灭灭,恍若当年寨中孩童嬉闹的光影。然而,那曾经的欢声笑语如今已被这无尽的悲伤所取代。
当陶罐传到第七双手时,戚福默默地抹过罐沿的残酒,然后在立起的木板之上划出一道暗红的痕迹。那是一个歪斜的“祭”字,血渍未干的最后一捺拖出细长的尾迹,宛如一柄刺入黑夜的利刃,冷酷而决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