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三十六回:牠(1 / 2)

白夜浮生录 夜厌白 2122 字 1天前

“与那次拍卖会上徒有其表的赝品不同,这诚然是货真价实的三足金乌之卵。”

殷红介绍着,手中椭圆状的物品散发着纯白的光,仿佛她手中持有的是一片被裁剪的无瑕的光,看不出真实的轮廓。如同天际星辰的碎片,似乎有光辉在微微流动。

那光芒并不刺目,却是驱散一切黑暗的力量之源。

“怎么可能?!”梧惠错愕道,“你们是哪儿……”

殷红的目光落到莫惟明的身上。他脸上的惊讶似是固化,连心跳都要静止。

“我的确读出了一些你微小的心思。你大可以放心,倒不会时时刻刻窥探你的脑海,这可是件费时费力的麻烦事儿。你在担心平房里都藏了些什么吧?嗯……你的父亲的确有所隐瞒,但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安置在那种地方,还是有些草率了。我稍微进行了一些调查,发现那些地方,的确设置了些增幅用的器械。它们构成磅礴的网,用来放大最重要的装置的效用——也就是这枚金乌的蛋。”

梧惠不自觉地念叨着:

“这就是……禁区维持永恒白昼的秘密。果然,就像书里写的一样……”

“和青璃泽影障的原理相同,”欧阳立刻理解了现状,“那时候,卯月君请妖鸟的族群帮他在短时间内找到了一枚三足金乌的蛋。他用妖力催化鸟蛋,利用破壳时的光芒从内部驱散了笼罩那一片领域的阴影。在这里,莫玄微也……”

“不必让蛋孵化,只需要令它处于激活状态。”殷红怜爱地抚摸着这一团白色,大约是在接触卵的外壳,“说实话,这里面潜在的生命,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。和那位记者朋友所说的不同,故事里的卵,催生出无数漆黑的乌鸦。如今的世界不再拥有足以令它破壳的灵力,它便被困在里面。可以理解为,它成为某种化石——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化石。”

“……在非自然研究区。”莫惟明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我本以为,那个搞玄学的地方多是些文本与仪式相关的场所。毕竟都是些形而上的东西,结果……是我想当然了。”

“在这方面,你的确有些榆木脑袋。”殷红笑着说,“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就是了。但这也没有办法,你的父亲教育你的,正是当代社会所需要的、最真实的科学知识,他正是为了将你培养成这样的人。在非自然领域显得愚钝,也并不是你的责任。也许你身边的梧小姐灵感更为发散,只可惜她现在,对研究所的一切一无所知——你也不会告诉她。”

“我能说什么?”莫惟明真是被气笑了,“我怎么知道哪些信息该说,哪些不必说?在得到真实的反馈之前,语言也好、资源也好,谁也不知道是否有效!”

“但不论如何,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。这就是我想要的。它能将整片禁区打造成亘古的白昼乐园。它是完全纯净且无限的能源。尽管现有科技的转化效率很低,但我们总有办法。这恰是在我有生之年存在开发机会,也不至于引起轩然大波的技术。怎么样?我对你的父亲,也就是我的老师,从来都是尊重有加的。”

“没人问你这个。”莫惟明冷脸道,“所以你受袭后得以生还,之后的时间都用来探索此物之所在……因为你已经得到了足够推理的信息。这种残酷的退场方式,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的勘探。我差点要以为你和那怪物是一伙的了。”

“那倒未必。若真如此,我也不会将它生擒活捉了。”

殷红将被激活的金乌之卵托付给曲罗生,接着走到那怪物身边。这次,它不再有力气发动袭击。她的声音像一缕冷雾,在众人凝固的呼吸中缓缓渗透。

“这世间最锋利的刀,不是剖开血肉的那一种……而是划破认知的刀。”

话音刚落,她的手下便成功掀开了那巨大的防水布。映入眼帘之物,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颤栗。不可抑制的恐惧如滔天巨浪,淹没了每个人的口鼻。

视觉刺激影响了其他的感官,殷红的声音显得渺远。

“我说过的,虽然有些违背常识——克服恐惧的方法,实则那么简单,简单到不可理喻的程度……只需要直视就好了。”

被太阳的残骸所照亮的室内唯一能被称作阴影之物,虚弱地蠕动。

它的轮廓在视线中坍缩又**。梧惠的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——她终于能判断自己究竟“看”到了什么。此刻,两人的视网膜传来灼烧般的刺痛,但殷红的话如冰锥刺入耳膜:

“别移开视线。想想你们是如何走到这里的……那些被你们称为‘磨难’的东西,不过是筛子上的孔洞,筛掉无法承受真相的砂砾。”

怪物的表面泛起涟漪。

莫惟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颤抖。

不是恐惧,而是神经末梢的暴动。那怪物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场针对感官的酷刑:皮肤能触摸到它迸射出的黏腻寒意,鼻腔灌满铁锈与腐海交织的腥气,甚至舌尖都泛起灼烧后的苦涩。但当他逼迫自己继续凝视时,某种异样的平静开始滋生。仿佛有冰冷的丝线从太阳穴刺入,将沸腾的恐惧一寸寸缝合。

“很有趣吧?”殷红的声音带着解剖学式的兴致,“对先天不足的愚钝之人而言,这一切倒是一场盛大的侥幸。可视却不可知,如笔尖的清风,只如画布的色块,一切信息都是生活无意义的涟漪。但很遗憾,大部分人具有初步的感知能力,在接触和解读的过程中,意识为了自保拒绝思考,切断通路,便显得痴傻。聪明人则更得可怜——已有的知识和对未知的解读相矛盾,大脑便拒绝承认。认知的堤坝一旦溃决,知识的碎片会变成割伤自己的利刃,疯癫是唯一的泄洪口。至于你们……”

她瞥向那三人的方向——莫惟明、梧惠与欧阳所在的方向。

“‘幸运’的是,你们已经被‘污染’过了。”她轻笑,“认知像被虫蛀的木板,反而给未知留下了栖身的缝隙。你们手里攥着‘已知化的未知’。既然拥有驾驭法器的实力,不正是人将不可解之物强行纳入逻辑框架的证明吗?用符咒规训混沌,用仪式肢解神秘……当你们学会把恐惧关进概念的笼子,它自然就温顺起来了。或者我们换一个好听的说法:作为星徒的你们,我们,得到了法器的赐福。”

莫惟明听见梧惠倒抽冷气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