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它跟谁都这样。”邢勇伸手拉着狗脖圈，把门打开让叶念进去。

和上次来相比，白天的视线清晰了不少。邢勇家有个挺大的院子，靠墙砌着花坛，里面有一棵苍老的无花果树和茂盛的草。走廊下边有新买的狗窝，狗碗，几根狗咬胶和一地纠结的狗毛。

邢勇把月饼拴在栏杆上，狗发出几声悲怆的呜咽。

“有人来找它吗？”叶念问。

“暂时没有，我想打印几张‘失狗招领’贴出去。”邢勇皱眉看着月饼，“它大概在屋子里待惯了，我不让它进去，他就不停地叫，还在墙上挖了个洞。”

走廊的白墙上，有个和狗头一样大的坑。

“你不想养它？”叶念问。

“它需要有人陪着它玩，我每天上班很累了，回来以后根本什么都不想干。”

“那帮它找个新主人吧。”

“只能这样了，你不是去男朋友家了吗？怎么会突然来？”邢勇高兴地问。

“昨天就回来了，刚好走到附近，顺便来看看。月饼是我劝你留下的，多少也该承担一点责任。要不，我给它买袋狗粮吧？”

“不用，我买的那袋好像有二十斤，能吃挺久的。”

他们一起进了客厅。邢勇去冰箱里拿饮料，还上楼搬了点零食下来。叶念在客厅四处看了看，看见一个老旧的玻璃木相框里，压着很多照片。

“这是你吗？”察觉到邢勇在身后，叶念指着一个胖嘟嘟的孩子问。

“对，周岁的时候。”邢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照片上的他，穿着一件织着小白兔的红毛衣。

“像女孩子。”叶念笑着说。

停留在彩色照片上的，大约五十几岁的老人是邢勇早逝的爷爷。拥有相片最多的，是气质优雅的奶奶。全家福里笑容幸福的是爸爸和妈妈，还有年轻的，衣着时髦的小姑。基本上都是很久以前的照片。

“离婚以后，我爸很快就再婚了，我妈也去了国外。我妈一直想让我去她那儿，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。”邢勇告诉叶念。

他们坐在光溜溜又凉冰冰的地板上。一架古旧的深棕色铜质电扇，在他们头顶上方不紧不慢地转动着。

“我们有点像，我没有你这么好的奶奶。”叶念笑着说，“我只有不太友好的后妈。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，她打了我，我哭着走了很远的路去爷爷家。爷爷只让我吃了一顿饭，就把我送了回去。大人们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，他们什么也没为我做，只告诉我：‘要会哄后妈开心’。所以从小我就明白了：不要对别人抱有太多幻想，能承载自己的只有自己，这是个简单又现实的世界。”

“后来呢？”

“好好地念书呀，过程有点像越狱，默默地压抑着努力，只想逃到很远很好的地方去。事实证明，这也是个无比美好的世界，只有努力，才有选择的自由。”

“继母有没有失眠秃头，变成丑陋的妖妇？”邢勇问。

“不知道，好多年没见过。”

“画个圈圈诅咒她。”他当真伸出手指，在脚边划了划。

“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特别。”

“我爸妈是等到我初中毕业以后，才正式分开的，男人又比较迟钝，所以体会不到你的心情。”

“我也没什么心情。该忘的都忘了，刻进骨子里的也去不掉了。”

趁着他们说话的空隙，月饼在窗户外面适时的哼唧起来。

“要不要带它出去遛遛，挺可怜的。”叶念问。

“好啊。”邢勇站起来。

叶念去牵月饼，邢勇跟在后面。

遛狗，被狗遛。

出门以后，叶念被月饼拽着跑，根本停不下来。

邢勇锁好门，追过去。从裤袋里拿出一片鸡小胸，浑身长了马达一样的月饼立刻停了下来。盯着他的右手，欲扑。

邢勇接过牵引绳，把鸡小胸放回口袋里。

“不给它？”叶念问。

“不能随随便便给。”

“都流口水了……”

“如果随便给，溜一次一袋都不够。”

靠着拿出来又放回去的‘鸡胸法宝’，邢勇有效地控制住了遛狗全过程。回到家门口时，才奖励给月饼。

叶念进去拿包，发现许宁野已经发来了消息，就和邢勇道了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