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章(2 / 2)

蛙皇子?这名儿听上去真不像戏。我取了一张拿来递给晴雪,和她一起看——青蛙就是普通青蛙,宫装美人打扮像是前朝的服饰,最右边以正楷书了戏名,往左一点儿是一列小字,内容为“前朝公主秘闻,旷世绝恋,感天动地”,什么鬼……我视线离开这一列转到再靠左的下一列:“时逢内人生辰,为回报诸位乡亲,夫妇二人观戏免票。格林班童某谨上。”这班主倒是挺会做生意啊!

……等下……

格林?童?蛙皇子?!

“这戏名儿很不同寻常啊……掌柜的,我想请教您一件事,”我伸手点了点告示上的“格林班”,“格林班是新来青龙镇的戏班子吗?他们除了这个‘蛙皇子’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戏?”

“哟,那可是好些年了!要说他们班子的戏啊,还真是和别地不同,常演一些前朝的妖怪施法棒打鸳鸯的事儿,然而故事倒是每回都不重样儿,”客栈老板皱着眉仔细回想,扳起手指开始算,“我看过的有《红巾帼》、《瓶中魍魉》、《寤寐佳人》、《六鹄传》,还一个什么来着……叫……《白雪公主》?”

我心中所有疑惑随着最后四个字从老板口中吐出,而化成烧红的铁块嵌入了我的脑袋里,那滚烫的温度将我的意识烫得一片空白。

朦胧中我好像听到了晴雪的声音:“小鱼姐你怎么了,脸色好苍白……”

“没什么,”我说,我感觉自己的嘴巴完全没有听使唤,它颤抖着自行活动,“真是场好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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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班主有事出了远门?”

“是啊,”伙计奋力回忆前几日发生的事,使劲到整张脸都纠在了一起,“他把班子托给璃月姑娘,那天一大早就往西去了,好像是去江都探亲吧?怕自己个儿回不来,还提前结了一季的工钱。”

我仰起头,戏台上的《蛙皇子》,或者说《青蛙王子》,正演到青蛙向公主要求同食同寝,演青蛙的丑角挤眉弄眼地向演公主的旦角念了一段数板,台下观众哄堂大笑。另一边,屠苏他们已经从船厂回来了,旁边跟了个持烟杆的壮汉,在人群中一边看戏一边等我。“好吧……”我把已经雀跃到要跳出来的心给捞了回来,人不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。

伙计将搭在自己肩上毛巾取了下来,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,好奇问道:“姑娘,您是不是也是来问戏的?”

“也?”不止我一个人问过?

没等我做出反应,伙计已经跑进了戏台后面,没过几秒重跑了出来,手里拿了一册蓝色封皮的书:“班主说要是他走了以后有人过来问戏,就给人家这个。”

他将书交到我手中,我低头一翻,全都是先前客栈掌柜说的那些戏的戏文,还多了《水玉屐》(大概就是《灰姑娘》)、《渔妻愿》、《熊皮校尉》和其他一些我根本没有印象的童话故事改编的戏文。翻到最后,书册的封底上居然也有内容,却不是戏,是一首在我上幼儿园时就开始学着背的七言诗——《回乡偶书》。

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。

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

诗的下方写道:“余少时离家,竟成永诀!近来常忆当年事,辗转寤寐,日夜如煎。若有乡人阅此戏文,知吾痛、感吾伤者,还请留尊姓大名及常居之处,若得余暇,余定携礼登门拜访,一抒乡情。格林班童某谨上。”

看到最后我眼睛已经泛酸,忙使劲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,“啪”地合上那本书,告诉伙计:“我名叫‘顾小鱼’,顾眄的顾、大小的小、鱼虾的鱼,没有固定住处,麻烦你去信给童班主,我若得空闲去拜访他。”我掏出钱袋塞到伙计手里:“这是跑腿费,请务必将信带到,我若得见于他,日后还有重谢!”

伙计赶忙把钱袋塞回我手里,道:“不不不,您既然是来问戏的,那您就是班主的同乡,这钱我不能收。我去跟璃月姑娘报一声,马上给您送信。”语毕,他向我做了个揖,一扯脖子上的布巾跑向了龙王庙。我目送他远去,转身拿着书走向屠苏他们。

晴雪第一个注意到我,迎了上来:“小鱼姐你回来了!”

屠苏问道:“事情办的如何?”

我摇摇头:“人不在,下次再说。”我看向屠苏身旁的壮汉——凑近了便注意到他脸上有疤,一只胳膊和一条腿是木制的,十分精巧,不过对比谢衣叶海他们的偃甲还是天差地别。我向他抚胸行礼:“您就是向老板吧?在下顾小鱼,向老板造船手艺在下早有耳闻,奇思妙想更是常人无法企及,今日一见,便知传闻非虚。”

向天笑面上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,不过下一瞬他就将笑容收了起来,咳嗽两下,哼了一声:“行了!你们人也接到了,可以帮老子救弟弟了吧?”

我赶忙道:“一切听向老板安排!”

在路上红玉将他们去船厂后发生的事告知于我。其实不用她告诉我我也记得,向天笑因为和他弟弟吵架,假装他被海牛妖——夔牛抓走;后来遇到一堆夔牛尸体,他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,引出了那只会互相吵架的双头蛇。

眼下借助他的沙棠,众人都已过了那片满是夔牛妖尸体的地方,向天笑也不管什么妖不妖了,一马当先,神色凝重。方兰生挠着脑袋嘀咕道:“这个大叔也太奇怪了,先前说夔牛掳走弟弟的是他,现在担心夔牛的也是他。哎,女魔头,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”

我悄声训他:“快闭上嘴,别让向老板听见!”待他闭紧嘴巴,我才凑到他耳朵旁边告诉他:“这还不简单?正常人怎么可能会被妖怪掳进海中那么久却不毙命的?他那个弟弟九成九也是妖,甚至就是夔牛!”

“哦!原来是这样啊!”方兰生了然地点头,他又问了另一件事,“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听戏的?我怎么不知道啊?”

我瞪他一眼:“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?常言道‘欺山莫欺水’,水里的妖怪虽然姿态比陆上的好看,打人也比路上的妖怪疼不少,你有空问我这个还不如好好参详我上次教你的法术呢!”

突然间,有数股妖气靠近,我连忙示警诸人,拔出还家立于贝壳通道的边缘,下一刻一只蓝色的夔牛慌张地逃了上来,背后追了金鳌屏翳若干,一个个张牙舞爪,恨不得立即扑杀那只夔牛。屠苏双指抹过剑身灌入灵力,一招“玄真剑”使出,将夔牛后面的妖怪们杀了个干干净净。

夔牛举起双鳍捂住脑袋,口吐人言:“呼呼,别杀我!别杀我!”

向天笑惊道:“洪尾?!”

“呼呼?这声音是向大哥?”

夔牛妖放下双鳍,抬起脑袋,在我们这一群人中搜寻到了向天笑,他如见至亲,以极快地速度游了过去:“呼呼!!向大哥是我!!不好了不好了!!”

向天笑急道:“果然出事了!延枚呢?”

“延枚、延枚被抓到海市去了!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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